第四十六章 你来我往

猪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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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虎又吃了个亏。

    他本意让麴七去张震的面馆里闹事,就是为了羞辱张震,言外之意很明显——你看,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又是抓人,又是审问,结果呢,我的人不但一点事儿没有,还能光明正大的出来在你眼前晃悠,给你惹麻烦,打你的脸。

    至于麴七竟然在店里打死人,他也没有想到,不过在他看来,这点意外大可以一笑置之,不就是死个人嘛,多大点事儿啊。

    张震的反应赵老虎事先都考虑过,张震要是再打着执法的名义抓麴七,他可以让张震抓不着人,也可以让张震先抓着人,却不能堂审,最后还得把人放了,就跟上次一样。张震若是一时激愤敢滥用私刑,好,你先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在通禹城里想比用私刑,赵老虎呵呵一笑……

    你敢跟我过不去,我就玩死你,这是赵老虎的打算。

    万万没想到,横空里杀出一个陈步文来,前去闹事的三个人都当街惨死,麴七还被人割了脑袋。

    当街惨死……当街惨死……

    赵老虎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暴跳如雷,在大堂狠发了一通脾气,当即授意黑虎帮所有帮众以及外围的地痞流氓大索全城,务必要活捉陈步文。

    赵老虎都想好了,一旦抓住陈步文,直接将他拉到闹市碎尸万段,给帮里的兄弟们看,也给帮外的百姓们看。

    随着赵老虎一声令下,整个通禹城里开始鸡飞狗跳。那些流氓痞子们做事本来就有些肆无忌惮,现在又让他们找到了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理由,一时间敲诈勒索调戏妇女的乱子层出不穷。

    虽然明知通禹县衙做不得主,一些百姓病急乱投医,还是跑来敲响了冤鼓。自从上次因为麴七的事,县衙跟赵老虎起了正面冲突,吴延鹏似乎吓破了胆,越发称病不出了,不止是不理政事,而且闭门谢客。

    县老爷不理事,梁县丞和孔县尉又不来当值,这些麻烦事儿 就都扔到了张震头上。

    冤鼓一响再响,县衙大堂后面的议事厅里一群人七嘴八舌凄凄惨惨,张震见到这么混乱的场面,也是觉得十分头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想找花连蕊问问计策,只是两人刚闹过别扭,又是自己有愧于她,现在登门求助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来帮忙了,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年迈糊涂的梁老县丞。老县丞给张震支的招很简单,就是一个字——抓。

    只要有人来报案,就跟着去抓人,能抓到就抓,抓不到也要把秉公执法的样子做出来。

    张震有些好奇梁老县丞为什么会帮自己,忍不住问了问,就见这个如风中残烛的老者抬头看了看天,略有些伤怀的说了一席话:“读书人一生只所求,不过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先前吴县令碌碌无为,老夫以默相容,明哲保身,也是无奈之举。先前见阁下在县衙门口威武不屈,浩气可撼天地,老夫震动之余,更深感愧疚,你一个捕头尚能如此,老夫身为县丞,再不站出来,就真是愧对先贤了。要对付赵老虎,眼下虽然胜算不大,可也不是毫无机会。只要有一分可能,老夫就是赌上全家性命又有何妨。”

    张震肃然起敬,当下也不再含糊,带人就上了街。只要遇到犯事的,有一个算一个,别管什么身份背景,一概抓起来。遇到暴力抗法的,张震本来心里就窝着火,也不再藏拙,几乎是一路打过去,直把身后的一干衙役唬得瞠目结舌,再看张震的眼神就不止是有尊敬,更有看神仙人物似的崇拜。

    有张震身先士卒,衙役们也发了狠,不止是心气足,胆气也足了起来。张震手里的腰刀就成了一杆大旗,所指之处衙役们就奋力向前,也颇生出了几分汹涌的声势,把一些流氓痞子吓得不轻。

    人抓来了,吴县令不升堂,梁老县丞就代审,审不过来就先关起来再说,渐渐牢房里人满为患。

    黑虎帮的人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他们要么纠集一帮人把某个衙役堵路上打一顿,要么威胁恐吓衙役们的家人,为此,有几个衙役实在扛不住,休班请辞了。

    但更多的人坚持留了下来,而且,他们的队伍渐渐扩大,很多饱受欺侮的百姓忍无可忍,见张震肯为他们出头,便自发的组成了民壮,加入了巡逻守卫和抓人的队伍。

    藉由这场拉锯战,张震在通禹城的威望越来越大。

    今天,是胖厨子出殡的日子。

    饶是张震最近忙昏了头,今早还是好好收拾了收拾,用包袱包了些挽联香烛,准备前去吊唁。

    刚出了公舍门,就看见邢建勋正候在门外,他嘴角处一片乌青,是前几天在县衙门口被黑虎帮的人打的。不过额头又多了一处新伤,不知是抓人时留下的,还是遭了报复。

    张震看到邢建勋这幅模样,饶是两人先前多有不睦,心中还是有些不忍,温声道:“邢捕头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屋?”

    邢建勋急忙道:“张捕头,我哪里还是什么捕头,你叫我老邢就行。”

    张震笑了笑,道:“原来都叫习惯了,再说,我这个捕头只是个临时的,就是为了对付黑虎帮才出来顶一阵子。等推翻了黑虎帮,捕头还是你来当,我呢,就回去老老实实开我的面馆。”

    邢建勋肃然道:“不,张捕头,我邢建勋就认准你是咱们通禹的捕头了。我承认,先前因为职位的事儿我曾对捕头你心生怨愤,那是我邢建勋气量小眼光浅。”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道:“这是我昨天带人抓一个地痞时,被那个地痞打伤的,我抓完人,出事儿的那户人里一个大娘对我千恩万谢,说了很多感激的话,还硬塞给了我一篮子鸡蛋……我在通禹城里当捕头,六年了,别管是吴大人管事还是赵老虎管事,我都是变着法给老百姓索要什么东西,第一回被别人硬塞东西……昨天回去我就一直在想,一个公差,究竟该怎么当……”

    说到这儿他失笑一声:“之前杨班头说要跟着捕头干的时候,我还笑他缺心眼儿,现在看来,我也明白不到哪儿去。捕头你才真是为民请命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公差,也只有捕头你这样的人,才能救得了通禹。”

    邢建勋这番话张震真是有点不敢领受,毕竟自己站出来对付黑虎帮的初衷,也是为了一己之私,还真没这么多大义凛然的想法。

    张震汗颜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不怕他赵老虎而已。”

    邢建勋诚挚的道:“捕头不必过谦,赵老虎在通禹城嚣张了这么久,又有谁敢像捕头这般站出来,单是这份胆气,已经是寻常人拍马难及了。”

    张震道:“赵老虎除了派人抓陈步文,还有别的动静没有?咱们现在已经抓了他不少手下,可得小心提防着点。”

    邢建勋摇了摇头,道:“还没听说,赵老虎现在仍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抓住陈步文,没听到有别的动静。现在捕头手底下有这么多民壮,他赵老虎就是真有心为难,也得掂量掂量。真是没想到……连吴大人都拿赵老虎没什么办法,捕头您却弄得他方寸大乱。”

    张震道:“咱们那位县太爷就不要提了,他无根无底,无权无势,还没胆子,对付不了赵老虎情有可原。孔县尉看起来倒是个有几分胆色的人,只可惜被赵老虎拉拢,成了他的门下走狗。”

    邢建勋讥笑道:“孔县尉对付赵老虎有什么好处呢?与赵老虎勾结对他而言才更有利。只是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等他为赵老虎所用以后,就有了把柄在赵老虎手上,那时他就是想当个好官,也摆脱不出黑虎帮的泥潭了。”

    张震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若再有百姓愿意来当民壮,不妨都留下,咱们现在的力量还是浅薄了些,别说人数没优势,就是有,真打起来这些平头百姓跟黑虎帮的打手也还是差得远。”

    邢建勋道:“咱们现在手里有了这些人,真明刀明枪的打可能打不过赵老虎,不过赵老虎也未必敢大动干戈。通禹城离汉阳这么近,赵老虎要是敢大肆杀人,他就是再跟武帝教有交情,朝廷也是不答应的。武帝教现在只是把控了兵权,要想再进一步有所作为,他们还是得要得到朝廷官员们的支持,赵老虎要是敢如此出格,武帝教的人都饶不了赵老虎。咱们下一步要做的,是找出能扳倒赵老虎的有力罪证,一边以此压迫他,一边上呈朝廷,让朝廷的官员们给武帝教施加压力,到时候赵老虎肯定会有所忌惮,只要他不乱来,咱们就能一步步把声势做大,把网收紧,到时候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他赵老虎就蹦跶不到哪儿去了……”

    张震用心听着,心中暗暗叹服,没想到邢建勋看似是个喜欢占小便宜的老油子,竟还有这等见识,不免对他多看了两眼。

    邢建勋正侃侃而谈,察觉到张震眼神的异样,突然住了口,讪讪的道:“这些话,其实都是梁县丞教给我的。他怕捕头你空有一腔忠烈之心,对庙堂的形式理解的不够,被束缚了手脚。”

    张震有些动容的道:“劳老县丞费心了,最近衙门里上上下下都忙的脚不沾地,也没能跟老县丞好好说说话,我现在要去吊唁我面馆里的厨子,等回来再亲自向老县丞道谢。”

    邢建勋听到胖厨子,脸上也有一丝难过,道:“我随捕头一块去吧,我跟你们厨子虽然没什么交情,毕竟是老相识,如今他遭了歹人毒手,我心里也不好受。”

    张震点头答应,将包袱里的火纸递给邢建勋两卷,两人便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