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81章 落尽瑶花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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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蕊看胤禛双眉高竖,知道他已生怒意,忙说:“王爷,他……”

    “我是要他自己说……”胤禛打断亦蕊的话,“刷”一把白刃剑已出鞘,剑尖离伯堃咽喉不足三寸。

    亦蕊完全慌了神,忙拉住胤禛的胳膊。可她表现得越紧张伯堃,反而让多疑的胤禛越恼怒,剑尖几乎已触及伯堃肌肤。

    伯堃轻轻一笑,平静地说:“这老太婆派人毁了怡红院,在下前来查证,无意发现福晋被胁持,拼命将其救出。王爷难道给的是这样的嘉奖吗?”

    胤禛眯了眼,当时查证怡红院是马佳族开的,曾经怀疑暗杀一事与荣妃有关,后经多方调查,确无实据。

    伯堃继续说:“当日在下接到侍卫处紧急密报,荣妃娘娘凤驾有阻,让在下立即前往承德护驾。回京后,得知怡红院大火之事,便私下调查。亭林村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帜,想必那怡红院达官贵人众多,又或者他们知道了王爷会来此小坐,特地上来生事。没能保护好王爷福晋,确实是在下的失误。”

    这话句句头头是道,胤禛眼中疑云消了大半,将剑收起。此时,迟朝来报,舱中倒了八人,均被麻药剌晕,不知如何处理。

    亦蕊心又被提到了半空,臻婳和李卫正在舱里,那日在云雀亭是他俩领走宝箱的,万一与胤禛朝了相,非死不可。她忙做头晕状,倒在胤禛怀里,娇声说:“夫君,妾身被那老太婆绑了多日,又饿又惊,见了夫君方才缓过劲来。说起来,还要多亏舱里那几个人舍命相救,妾身才能逃过一劫。”

    胤禛说:“可是他们也是亭林村的人,参予了绑架你的罪案!”

    亦蕊嗔声道:“首犯你已经抓到了,他们也都是些可怜的百姓,被顾老太太控制住。在危难关头能大义凛然,为了救我,全被顾老太太用麻针打晕,要不是阿济格功夫好闪过了麻针,恐怕现在我们全成她的刀下冤魂了。求求王爷,看来我的面子上,让他们将功抵罪吧!”她轻轻抓住胤禛的袖子摇晃起来,为了臻婳等人的性命,她也不顾颜面,当着众人向胤禛撒起娇来。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胤禛抵不住亦蕊的娇嗔,捏捏她的小鼻头,疼爱地说:“你拿主意就是。不过,现在你也得听我的,跟我回去好好休息,还要填饱你的小肚子。”他抬头吩咐道:“把那八个人放了,每人赏二十两银子做路费。将顾老太的尸首与亭林村的一干逆贼,交给顺天府衙治罪。至于你……”胤禛上下打量一番阿济格,欣赏地说,“本王奖惩分明,你救了福晋,协助本王抓了亭林叛逆,三日后,你到雍王府来一趟。”说罢,胤禛将亦蕊横腰抱起,亦蕊羞得面如炭火,把脸埋在胤禛肩窝。却在无意间。亦蕊瞥到伯堃那充满失望的表情,就像已被宣告绝症的病人,再无生机。

    一个月后,马佳。阿济格由于备受雍亲王胤禛重视,指定调派至雍亲王府任副侍卫长。虽官职无擢升,但权利却长了不少。在大内行走,虽有机会亲近皇上,但侍卫何其之多,能得龙颜青睐又有几人?在雍亲王身边任职,仅区就于迟朝之下,况且立功机会甚多,若得报嘉奖,功名利禄随之而来。又说阿济格娶了梓倾姑娘为妾,大小登科齐临门,前来恭贺的大小官员穿行如流。

    永和宫

    亦蕊温顺地听着德妃训话,无非是绵里藏针地责怪亦蕊胸襟太窄,雍亲王膝下子嗣单薄等话。

    最后,德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下个月十八,本宫约了些名门闺秀来永和宫聊聊诗词,你也过来吧!帮王爷挑几个品行好的,一同伺候。”

    又是老生重谈,亦蕊已波澜不惊,聊了会家常,被退出了永和宫。

    回府路上,凝秋埋怨道:“德妃娘娘明知您身体有恙,问都不问一句,一个劲得提要给王爷纳妾,这……”

    亦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不可私下议论额娘。”她闭上眼,心中无限悲凉:“初入宫时,宋姐姐一人独宠,我便是额娘分薄王爷恩宠的利器。待我得宠后,又有了李福晋。可惜,李福晋不争气,现在,又想派谁来呢?其实,额娘从没有放弃对王爷的占有欲,左右王爷的心,上上策便是安插枕边人。看来,我是让额娘失望了……”

    德妃亲自为儿子挑选妾室,其他几位皇妃也不免凑凑热闹,做个现成媒人。短短几年之间,雍王府热闹了许多。

    康熙四十二年,雍王府中秋家宴,亦蕊设了别出心裁的月饼会,让厨房在制饼时,塞进一张小锦缎,锦缎上或绣着蝇头小字,或绣着简单的画,皆为字迹或画谜。吃到者必须要解出谜来,否则就要罚酒一杯。

    胤禛手中正拿着个绣幅,哈哈大笑,说:“蕊儿,亏你能想出这个花招来。”

    亦蕊用帕捂嘴笑道:“这种花俏的玩意儿,定然不是妾身想出来的,弘晖,还不快来向阿玛请罪?”

    “请罪?”众人一楞。

    亦蕊笑道:“你阿玛要猜不出题被罚酒啦,你还不请罪么?”

    六岁的弘晖正像个大人般照顾着同桌的弘昀、茗曦,井井有条,礼让有度的模样叫人怜爱不已。此时,他正从椅上滑下,来到胤禛与亦蕊的桌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四方揖,说:“儿臣向阿玛……讨赏”小家伙狡黠地抬起眼皮,眨眨眼。

    “讨赏?”这母子俩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弘晖面带笑容地说:“儿臣坚信凭阿玛的英明神武,小小谜题肯定不在话下。能逗阿玛在百忙中一笑,还不讨赏么?”

    近年来,胤禛倍受皇宠,政事操劳,时常都是双眉紧锁,不得开颜。今日享得天伦之乐,见弘晖聪明伶俐又可爱,不由眼笑眉飞,连声道好。胤禛笑了一会,又复苦恼状,单手支额。

    亦蕊担心道:“王爷可是累了?要不先行回房休息?”

    胤禛按住亦蕊的手,笑道:“不累。本王要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儿子。本王正在苦恼,不知道可以赏他什么?”

    亦蕊“噗嗤”笑了出来,说:“夫君平日赏弘晖的够多了,别惯坏了他。”

    胤禛笑道:“可惜弘晖还太小,待他过了总角之龄(作者按:10岁),本王请封他为世子。”

    亦蕊欲跪地谢恩,胤禛拉住她,亲昵地说:“咱俩孩子的事,何必下跪谢恩?”说罢,招手唤弘晖上前,坐在二人中间。

    这一来,三人同坐上首,不由引得他人眼红。

    反应最大的首当李氏,心底酸意直翻,但面上仍温和平静。

    自打怡红院立了功回府后,胤禛不计前嫌,从自行抄录的秘本古方上寻到解药,给她服下。可怜的弘昀,由于李氏怀孕期间吃了太多药,整个人如同傻子般,三岁的孩子仍不会说话,连胤禛也不认……李氏聪明地把握这点,让胤禛每隔十天左右来绿绮轩坐坐。胤禛虽怜惜孩子,却也无法像疼爱弘晖般对弘昀,更从不在绿绮轩过夜,这让李氏非常头疼。

    此时,弘昀正好打翻了一盘鸡蛋蒸糕,但馋嘴的他竟然不顾一切地趴在地上,抓起糕就往嘴里塞。那模样,哪像个王孙,分明是个乞儿。李氏与侍女如歌忙扶他起来,弘昀便生呛到,连同刚才服下的牛乳一块呕吐出来。顿时,殿上飘散着一股恶心的酸味,众人下意识地用帕或袖掩鼻。

    亦蕊匆匆走近,说:“凝秋,去取碗热开水来!如玉,回绿绮轩准备沐浴的水,另外喊人带套干净衣服过来。彩娟,派人整理此处。快!”接着,她微笑地对大家说:“王爷,各位妹妹,今晚月色甚好,丹桂花香袭人,何不同去园中走走?”

    宋氏笑着走上前来,行礼道:“王爷,福晋,妾身想先带孩子们回去,以免打扰了众人雅兴。”胤禛点点头,亦蕊料理府中事务繁忙,幸亏有宋氏、云雁帮她照顾弘晖和茗曦两个孩子,若不是宋氏一直无所出,恐怕早已晋她为侧福晋了。

    胤禛带着众人往花园走,见李氏跟在后头,不悦地说:“怡琳,你跟来做甚?弘昀身体不适,把晚上吃的都吐了出来了,你应该留下照顾他,晚些再喂他点东西吃。”

    李氏面红耳赤地回去了。胤禛摇摇头,亦蕊劝道:“李福晋也是个可怜人,弘昀这样,谁看了都不忍心……”

    胤禛不再说话,执起亦蕊的手便往花园中走去。

    深紫色的天幕中悬挂一轮冷月,无数的星星点缀左右,却仍掩不住月色皎人。丹桂馥郁之香弥漫着,揉合着秋夜清新微凉的空气,沁人心脾。白菊高傲地盛放在秋夜,蓬松轻柔宛若碎玉,如水的月色,倾斜在花叶上,更添出尘之感。众人正对园中美景啧啧称赞时,忽然听得桂花树上窸窣作响,胤禛大喝一声:“是哪个贼人躲在树上,快给我出来?”

    众女吓得纷纷退离桂树,迟朝带领五名侍卫如从天而降,分别占领了桂树下几个重要的方位。树上那人似乎支撑不住,只听一个娇叱:“唉哟!”从树下掉下个娇小的人影来。那女子身穿一袭碧绿镶着杏黄边的衣裙,躺在地上直吆喝,显然是受伤。

    亦蕊上前一看,解释说:“王爷,这是六月进府的格格钮祜禄氏,还未曾侍过寝,您不记得了?”接着,她蹲下身,帮那女子捏了捏脚踝,又问了几句,抬头说:“王爷,她只是脚踝受伤了,将养几天就会好的。”

    胤禛笑着说:“这几年,你的医术倒是大有长进。有你和弘晖在,每年王府倒能省几个请大夫的银子。”

    亦蕊嗔怪地看一眼胤禛,关切地问那女子:“你怎么样?痛不痛,怎么爬到树上去了?”今日虽是中秋夜宴,但只请有位份的妻妾,如侧福晋李氏、庶福晋宋氏,以及新进府被封庶福晋的知州武柱国之女武媛雪、庶福晋翰林学士欧阳坚之女欧阳宸宛(作者按:此人物为杜撰),而府中八位格格,包括淳静在内,都没有出席。

    那女子低头不语,只是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眼睛却四下在寻找着什么。

    亦蕊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小的竹篮,命人捡了来,说:“你可是在寻这个?”

    竹篮里装满了新鲜采撷的桂花,亦蕊笑道:“原来妹妹是个爱香之人。”女人采摘桂花,多半是用来制作香囊或熏衣之用。

    那女子羞答答地说:“我,不,奴才,哦,贱妾是用来泡桂花……桂花酒的?”

    “哦?”胤禛向来喜欢喝酒,名贵的酒喝多了,桂花酒只是听过却未曾品尝过,“那你也不用晚上爬上树摘花啊?”

    “用中秋夜晚采摘的桂花酿酒,配上收集的晨露,酿出的桂花酒会别有一番风味。酒色似茶色,桂花味浓郁,有像山葡萄般的醇香,又有像梅子酸的酸甜,柔和爽口。常饮可健脾胃,助消化,活血益气。”那女子说起酒来滔滔不绝,全然没了刚才的羞涩,兴奋地抬起了头。

    一张素净、平凡的面容映入胤禛眼里,此女绝非美艳,但令人有种亲切感,一眼看去,似乎像认识了她很多年。胤禛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早已羞色满脸,复又低下头去,用蚊呐般的声音说道:“贱妾钮祜禄。瑶夕见过王爷、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