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鹰(三)

榕树下月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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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怀疑过这个被我掠回来的中原女人有什么特殊身份,即便她倨傲倔强,两次三番的预谋逃跑,甚至聪慧的懂得用安静来麻痹我和整个军营的警惕性,并与尼服走的很近。

    她的心思的确不少,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更有趣的开始,虽然每次发觉她有逃离的念头,我都极为震怒。我知道大漠的环境不如中原的山明水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她能够欣赏大漠的美丽,于是,我强迫的将她拉出营帐,指着大漠夕阳落山的美景告诉她大漠孤烟直的美景,但是她依旧不领情。

    为了让她知道,她逃离的后果,我带她去大漠的山丘上俯往这片苍茫无边际的大漠,告诉她就算是西域人也不敢在这片神赐予的地界独自行动,否则后果只有死,而且在大漠里失踪,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她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所以她应该明白我话中的警告。

    但是,我终究还是错算了这个中原女子的手段,就如同我当初看错了中原大周王朝的那对手段凌厉的母子一样。

    大漠的夜如同寒冬,北风吹送,寒意凛然。

    今夜,被我派出去刺探的士兵回营地禀报,说已经找到了突厥人行踪,突厥部落这半年多以来一直都在大漠的深处潜伏,沿路不知道劫了多少中原商户,将财物中饱私囊。大周王朝的少帝在皇城,而这些商户被打劫之后,大多都死在了这片苍茫的大漠,几天之后被层层黄沙覆盖,便连踪迹都不可寻,所以,京都那边应该不知道这些事。

    但日长深久之后,中原越来越多的商户在大漠失踪,务必会使中原朝廷注意到这件事而涉怒西域。西域并不惧怕战争,也不畏惧于中原开战,但是我却绝不容许西域的名声败坏在这帮无耻之徒的手中,所以我当下设下陷阱,约突厥首领见面。

    当夜,突厥人如约而来,因为他们也畏惧事情败露,而被西域的王宫裁决,便敬献了不少牛羊、珠宝和女人过来。尼服将清单交给我时,我便将其揉碎了,对他道:“东西全部收下,但人,一个人都不能走出营地,我要其他的两大部族睁大眼睛看着,谁才是西域真正的主子。”

    尼服领命去置办一切事宜,可我却在这时想到了那个被我关在营帐里的中原女人。这几日,我刻意让尼服与她接近,尼服的母亲有一半的中原血统,所以尼服从外貌上长得也与中原男子十分肖似,他身上有种中原书生温文尔雅的气质,或许他可以让那个女人不再那么警惕和冷硬。

    那个中原女人的确是冷硬的,更是像满身都张着刺,恼怒和平时的表情都是一样,冷冷冰冰,若是被我说恼了,更是会飞起拳脚冲过来。不过……我沉思着走进营帐,已经习惯了一掀开营帐就寻找她的身影,她照旧坐在铜炉前面取暖,而看到他回来时的神情和表情和以前一样——冷清、冰冷。

    我扯下身上的斗篷,一层沙粒沙沙的落下,蹙眉,随后又将目光凝视她。她最近的性格改变了很多,至少不再是满身是刺,但是我想知道,尼服究竟能够改变她多少。这几个晚上,我都住在尼服那里,而尼服也告诉了我他与她在一起所做的所有事情,说的所有话,尼服告诉他,或许她只是一个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并且不懂得与人交流的女子,若是他肯退一步,那么她便会温顺很多。

    她会温顺么?我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而这个我一直以为是一朵带刺玫瑰的女子,竟然慢慢的站起来,主动的接过他手中的斗篷,挂在了一旁的屏风上,然后用那只纤细白皙的玉手轻轻的拍打。

    我有些诧异,但心头什么地方似被触动了一般,竟然无法控制自己一般的猛地握住了她纤细白嫩的手。我只是不想让那双水嫩的手因为黄沙侵蚀而变得粗糙而已,握住柔软的瞬间,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可是下一刻,我却又顺势将她拥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瞬间,一股幽冷的沁香袭进了我的鼻息,让我的心似被什么攫住了,陌生的感觉充斥全身。她柔软的身子也僵硬起来,甚至有种蓄势待发的感觉,而我则是立刻为自己的鲁莽着情不自禁找了一个借口:“看来我将你托付给尼服照顾一天,是做对了,至少你现在温顺多了。”

    我抱她,只是想试探她是否如同尼服所说的那样,只要自己不再粗暴,她也会温和一些,没错,就只是这样而已。我掠她来,也只是觉得她很有趣而已,仅此而已。

    可是当她在我怀中挣扎的时候,我却不能够放开,而是警告的道:“别动”,她真的不动了,我却诧异的望向她,却见她倔强的眉宇早已蹙起,从这个角度看,只见她细密的长睫颤着,红唇紧抿,那样子美丽得几乎可以夺去人的心魂。

    我忍不住的低头吻住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宇,而生出的胡渣却让她闪躲,也许是从未见过她这幅极力忍耐,却又不能闪躲的有趣模样,所以我竟然瞬间心情大好,朗声笑了起来,道:“今天有客人来,你陪我一起出席。”

    我要让她见识一下西域的风土人情。

    可是这个不知感恩的女子竟然拒绝的在我怀中扭动了一下,我心头顿时一沉,随即就抬手捏住她的下颚,但大拇指却不由自主的抚上她柔软,且带着温柔的红唇,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语:“别惹恼我,你今天很乖,我原本想打赏你的。”

    今天突厥送来很多珠宝,都是来自于中原,我想,她应该会喜欢的。而且那些上等的丝绸,可以为她做几件她喜欢的中原衣裳,唔,他记得清单上还有不少狐裘和皮毛,她身子这样单薄,或许还可以将整个营帐都铺满,这样深夜她就不会觉得寒冷了……

    ……。

    我与突厥首领见会了面,也在营地周围的沙地上堆起篝火,下令犒劳士兵,但是却暗中派了探子和杀手趁着今夜的宴会之机去寻找突厥的老巢,打算在这片前不着西域王宫和草原,后不着中原边关的地方狠狠的给这帮人一击,也好让他们知道厉害。

    这里的篝火宴会虽然不算盛大,但也是西域民风的一种,所以我也不打算让这个倔强的中原女人错过,她应该慢慢接受这片漫无边际的沙地,知道我西域的狂野的民风和风俗。所以我在于突厥首领寒暄几句之后,便让尼服去带她到我身边来。

    今夜的她,穿着一身我让尼服挑选给她的雪白的狐裘长袄,那厚实的狐裘包裹着她娇小的身子,看起来十分小巧,而那银白色更如同夜晚的明媚的月关一般,使得她格外的引人注目。她穿着这一身衣裳,即便一眼就能看得出她是中原人,但却也像极了西域的女子,即便,她如此娇小。

    我心口一漾,察觉到周到的惊叹时,却有些不悦,随后不顾我西域可汗的身份,起身走了下去,在更多人的议论和错愕声中将她横抱起来,走到座位,搂着她娇小的身子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紧紧的搂着。今夜的她很香,亦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突厥的首领也用与其他的士兵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询问我她是什么人,我冷笑,轻抚她难得温顺的肩膀,用中原话回答道:“我的俘虏。”

    是,她只是我的俘虏,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其他的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我是她的主人,她是我的俘虏,一辈子的俘虏。我用中原话来回答突厥首领,也是要她明白,她这一生,除非我放她离开,否则,她休想逃离。

    篝火宴会四周的人惊奇声更大了,但是怀中的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不过这种反应亦是让我不悦,因为这样默不作声的她,令我无法掌控他的心思。但这时,突厥首领却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起她,目光放肆而垂涎,也用中原话道:“的确是个稀罕的宝贝,中原女子都很娇小水灵,但是能长得这般天姿国色的我还没见过,孤独首领,你开个价,要多少牛羊才能换她。”

    用牛羊来换取身份低贱的女人是西域人长久以来一直保存的恶习,也因为如此,所以西域的女人才有了社会地位的尊卑分别,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我很不喜欢,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地位的差距,当初我就不可能成功的成为继承可汗大位的继承人,我的母妃也不可能对真格娜雅二王妃不战自胜。

    怀中的人儿在突厥说出这样的话时候,身子明显的略显僵硬,甚至纤细的素手都握成了拳头抵在我的胸前。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但是却让我有些开怀,因为至少这样的反应在告诉我,她很紧张,更不想跟着突厥人。于是我朗声笑起来,抬手握住了她的小拳头,对突厥首领道:“突厥部族不是很厌恶娇弱的中原女子吗?首领今日怎么突然对我的至宝起了兴趣?”

    我刻意强调了这个女子是我的‘至宝’,杜绝一切人的窥视。如果突厥首领还是不知足,那么他就是窥视可汗的女人。

    但是我终究是没有料错突厥人的野心,他竟然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却表现的更为孤注一掷,不仅认为自己今日所带的东西足以换取我怀中娇小的女子,还将他西域随军带着取乐的二十个突厥美人都拿出来,他自信的道:“的确是个至宝,那么价值肯定不菲,不过孤独首领不必担心,我今日带来的东西足够换得她。这里有我的三百只牧羊和二十匹烈马,和大量从中原商人手中抢过来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随你挑选,实在不行,我这里还有二十个突厥美女,她们个个能歌善舞,美貌妖娆,我相信,换你怀中的这个小女人已经足够了。”

    三百只牧羊和二十匹烈马,的确很诱人的条件,能够拿出这么多的东西,也足以说明突厥部落在这两年里盛起快速的足够威胁我的地位,而且他也敢承认自己在抢了中原商人的绫罗绸缎和珠宝,我眯了眯眼,已经笃定今日一定要将突厥部落连根拔起。

    “突厥首领见笑了,一个区区的奴隶何以要用首领这么多的东西来换,再说,我也不缺牛羊马匹,更对中原人的珠宝首饰不敢兴趣”我冷笑着回应突厥首领,并且轻柔的安抚怀中僵硬的人儿,让她知道我不会为了这些东西将她拱手送人。

    但是,她的身子却越来越僵,我蹙起了眉宇,立刻关切的垂眸望向她,捧起她娇小的脸,问道:“冷吗?”

    她不回答,目光清透。但我却依旧下令让尼服送来烈酒和热腾腾的蒸肉,且将她拥抱得更紧一些。

    大漠深夜的温度极低,如果没有我取暖的话,或许以她这般娇小的身子,非要冻死不可。

    我用筷子挟了一块切得极为薄的肉片给她,这两只木棍一样的东西虽然很难用,不过还难不倒我。今夜的她很乖顺,或者说温顺得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原本以为让她听话起码要花一些时间和耐心,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但是,她竟然没有让我这些早就准备好的心思派上用场,竟然乖乖的张开口吃下我的挟的东西。

    不过,却似故意一般的咬住了筷子。我愣了一下,而她的面容始终都是冷冷,可那样子看在我眼中却似在赌气,她在赌气突厥首领要用牛羊买她么?我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这个生气,心情竟然莫名的大好,不禁笑起来,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口气中带着我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几分宠溺,道:“刚烈的小东西,真是时刻都不让人省心。”

    多年以后,我总会想到那时她唯一一次依靠在我怀中的场景,如果那时我得到了她,她也如此温顺而俏皮的待在我身边,我想我应该会用尽一生的宠爱去溺顺她,甚至违背我母妃的意思,让她成为的王妃,唯一的王妃。即便,她的身份不容于西域的王宫和可汗王妃的头衔……。

    “我再加二十万两白银,换她”突厥首领在此刻突然又开口,竟然一下子加了二十万两银子,并且毫不客气的将手指着我怀中的她。也许是真的害怕了,她竟然下意识的朝我怀中钻了钻。

    我顿时怒从心起,环紧怀中的娇小女子,不悦且带着警告的道:“我已经说了,她是我的至宝,除了我之外,谁也别想碰,突厥首领言词过分了。”

    “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孤独首领何必这么小气,你看看我带来的这些突厥美人,她们一定能够好好的伺候首领。”突厥首领却依旧不知足的挥手豪赌,让军营中的那二十个美人全部出来献舞。

    我冷笑一声,看着那些女子勾魂妩媚的身姿和眼神,却无动于衷。但是,出乎我预料的是,我怀中的女人却突然双手抱住了我的身体。或许,是我们身形差距太大,所以她的双臂根本无法环抱过来,可是,我却猛然被她的这股热情给震住了。

    我望向她,而她亦是望着我,目光中隐隐透着某种暧昧的暗示,神色更是流露出大胆。

    我身上的血液瞬间狂热奔腾起来,甚至不能去想她今夜为何这般热情,只能欢悦的笑起来:“不愧是我孤独宸绝看上的女人,有个性,我就喜欢这样直接大胆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

    她的确很大胆,就算在西域,很鲜少有这样大胆而直接的女人,更何况是中原。我很了解中原女人的规矩,她们信奉从一而终,将贞洁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中原夫为妻纲的规矩更是只允许丈夫休弃妻子而不容许妻子背叛丈夫。

    所以,她的主动和热情都让我有一个认知,那便是只要我要了她,她便是我的人,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即便,她现在没有名分。

    浓郁而热烈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我所有的理智,我甚至忽略了突厥首领阴沉的目光和歹毒的预谋,只在她浅浅露出的笑颜中沉沦,起身横抱起她,一刻都无法多待的大步走回了自己的营帐,营帐外,士兵敲锣击鼓,兴奋欢呼,而我的心情亦是激荡得无法抑制。

    我抱着她踏进营帐,无法压抑的将她按压在柔软的床榻上,我知道,或许此刻的急切一定会吓坏她,因为她那样娇小,甚至紧张的卷缩在一起。可是我却顾不得这些,蓦地压住了她柔软的红唇,肆意的索求自己着几日来越来越清晰的欲望。

    从来都不曾有任何一个女人能使我有这样的冲动和炙热,可是眼下这个娇小的中原女子却给我如此大的冲击,我甚至想什么都不顾,沉溺在这柔软红唇的温柔中。可是,她激烈的挣扎却使我不得不暂时放开她,我凝视她的娇红的面容,声音早已低哑的说不出话:“是你心甘情愿委身与我的,怎么,现在又想欲擒故纵?”

    如果她是,那么我应该高兴,因为这说明她对我有几分心,但是如果不是,我也不容许她退缩,今天她既然已经主动了,无论是处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罢手,她今夜是我的,我要她成为我的人。

    可是她的目光却一直瞥向帐外,神色忐忑,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在告诉我,那个野心勃勃的突厥首领还在。我霎时有些清醒,随即竟自嘲的笑起来,我竟然沉迷于她忘记了今夜该做的事情,可是看着床榻上的她,我却忍不住身体的骚动和内心的激荡,再次吻住她,双手无法抑制的在她娇小的身体上的游移,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但是透过衣裳传来的温度却令我神思涣散。

    我好不容易隐忍住了自己的渴求,放开她,她已经气喘吁吁的瘫软在床榻上,那样子令我心神激荡,我低笑道:“等我。”,随后一刻都不敢再留的踏步而出,因为生怕自己再迟一刻就会忍不住丢下帐外的一堆棘手的事情直接要了她。

    但是即便我压抑住了自己,但那短暂的时间却还是让突厥人钻了空隙,这一夜,突厥派人偷袭的我的营地,其实,营地防守严密,他也许可以钻一个空子但是却也逃脱不了围剿,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金蝉脱壳,并且并且杀手直接掠走了那名中原女子。而最令我不敢置信的是,这个我以为已经成为我的女人的中原女子,竟然不聋也不哑,并且与突厥杀手联合躲避我的追捕,最后逃离回了终南山……。

    ……。

    多年以后,当我已经巩固了西域的权势,废黜了三大部族的实权,重新建立八大部落,册封我的亲信为部落首领的时候,我偶然还会回忆起当初的这一幕。如果,那一夜我放弃围攻突厥,而是执意的要了她,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过去的,却永远都不可能重来一次。

    我追逐了一年多,从终南山一直到皇城,再从大漠到终南山。我掠过她三次,可是三次,她两次设计逃离,一次刚掠来就被另外一个人又带走了。

    南宫辰轩,我这一生从最初的轻蔑到后来最忌惮的少年天子,我至今想起来仍然会觉得不甘心,甚至苦恼。因为,我一直都不曾觉得他与她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明明是母子,这个世界上最不该相爱的人,可是偏偏事情就这样的荒谬。

    第一次发觉被我掠走的这个中原女人有着显赫的身份,是我一路在终南山搜寻的那一刻,那时,我听闻了终南山的山巅之上又一座大周王朝的行宫,而六年前,当周王朝的皇太后玥宜馨带着众多宫中女眷前来居住,这一住,就是六年。

    而在这时,她在营地里的种种习惯以及对珠宝首饰的淡然态度却令我心生疑惑,于是我决定派兵冒险上山去打听,但是山路崎岖难行,并且似乎从这里也找不到前往山巅之上的路,但我没有放弃,而是直接带了一批心腹乔装成商户前往了皇城。

    在皇城居住的第三日,我看到了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街道上飞驰奔走,当地百姓纷纷闪躲,马车前后更是有数十名武功高强的人前后护卫。我站在皇城中消息最为广阔的青云楼上,但却在马车帘子微微掀开的瞬间看到了那张我寻找了多日的熟悉面容。

    她是皇宫里的女人,我一直追逐到皇城的神武门前,看着马车飞快的驶进了巍巍森严的皇宫,车轴飞快的在青石地砖上飞驰,渐渐远去。于是,便有了一次非常不甘愿的四处收集信息,最后,我明白了她的真实身份——大周皇太后玥宜馨。

    一个不可思议的高贵称谓和头衔,原来她就是我忌惮了多年的大周皇太后,那个十三岁就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扶植太子登基的聪慧女子。在那个山间的雨夜中,我全身淋湿,可是却不知道身体的热浪究竟是愤怒还是震惊。

    我终于还是去皇宫抢夺了,当为冲进皇城,将她掠到马背上,冲向早就选好的山道退路,但那个我从未真正认识的少年天子也跟紧着追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与这个我往后的半生一直忌惮的少年皇帝见面,他策马飞奔,全身的霸气和凌厉超乎了年龄的成熟都令我震惊。

    那一次,我败了,在武功上败给了这个年轻的君王,也失去了带走这个女人的机会。可是第一次的失败,却没有让我记起第一次的痛楚,我依旧一直都在等待机会……。

    多年之后,当我渐渐平静下来,当我知道她又回到了那个少年天子身边,从一个侍女变成与帝王的嫔妃,后来变成与帝王成婚的贵妃,再后来她为他生下了几双儿女变成最为尊贵的皇后……。

    于是,很多我曾经没有注意的事情也渐渐在我的心里清晰起来,我想起她初次被我掠夺之时的倨傲和倔强,那的确是一个尊贵女子该有的;我想起她对珠宝和我给予的一切的不屑一顾吗,因为这些荣华贵妃她也拥有。

    我想起,第二次掠夺她的时候,她不肯离开,但当我威胁说要将她与少年天子的关系公布天下之时,她突然答应了;

    我想起,再次见面的时候,她眼底的伤痛和冷漠,她的拒绝和深幽得近乎沧桑的眼神;

    我想起,在行宫的那次围剿中,她站在他身侧,月色下的明媚身影和漆黑的眸子一直凝视着身侧凌厉和威武的少年天子……。

    可是当初,这些他明明看见了,为什么还是刻意的忽略?也许,他当时只是不死心,因为,他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也想得到她的温暖,所以,放任自己看不到这些东西……。

    她应该是爱那个少年帝王的,否则,她不会答应自己的威胁,也不会,带着痛苦逃离他的身边……。

    大漠的风景依旧,西风冷冽,黄沙漫天。

    今时,我的身边已经没有敌人了,整个西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的母妃依然傲然屹立的俯视自己的政权,我的王妃……当初被她亲手推进我怀中的女子,也因为那一次而为我生下了继承可汗之位的王子。

    我什么都有了,可是却又什么都没有。

    唯一拥有的,只有在转首的瞬间,发现原来沧海桑田也不过只是人生百年而已。

    但就是因为短暂,所以才不甘愿孤独的活下去,于是要去寻找自己所挚爱的温暖……。而南宫辰轩比我更早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紧紧的抓住了,而我,迟了一步!

    或许,生存在这片苍茫而凄厉的大漠上,本就不该存有任何的幻想,就如母妃告诉我说,玥宜馨曾经说过,只有我们才能在这片大漠上驰骋,只有我们才能成为大漠的主宰,可是我们主宰了大漠,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各国朝贺,我不曾见过她,因为她怀了南宫辰轩的皇子,朝贺的那一日,正是她册封皇后之日,普天同庆,四海升平。

    可是,她没有出现。

    我想,或许这是南宫辰轩刻意的安排,因为我知道,在当时的金銮殿中,除了我渴望看见她,还有另外一个人想看见她——景亲王南宫浩玄。可是,年少的帝王何其的敏锐,硬生生的隔绝了他们的渴求。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我最怕的,不是她闪避的目光,而是她从容的看我的样子。如果闪避,或许我还可以有丝毫臆想的空间,觉得她心里曾经有我的一席之地,如果是从容,那么,我的最后一点梦想都会破灭。

    而少年帝王或许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与我一样不敢赌这一局,所以,我再没有见过她。

    几十年之后,当我双鬓斑白的时候,我仍然会想起在终南山的那喧闹的集市上,曾经一身青衣,身手矫捷的女子朝我投来的清透目光,以及她被我的银鞭卷起,落于我怀中的那一瞬间,秀发如墨色丝绸一般倾泻而下,而我把玩着她发髻上落下的白玉簪的场景。

    那时的我,已将近而立之年,本不该轻狂孟浪,可是,或许这就是飞蛾扑火,蝴蝶飞不过沧海的意义。百年之后,我闭上了双眼,苍老的身躯即将腐朽,可是在睡梦中,却仍然能够看见当初那个娇丽决然的女子,她在我与突厥首领的宴席上嫣然一笑,主动的环抱住我,让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悸动和渴求,可是那个女子……。